《木蛙记》
晨光熹微时,对床的博古架上总泛着温润的光,居中的是一只檀木雕就的鸣蛙,它腹部的年轮纹在朝阳里漾出琥珀色的涟漪。
这原是只跋涉千里的灵物。
壬辰年仲夏,雁荡山的云雾又一次濡湿了我的衣袖。在剪刀峰下追逐飞瀑时,我忽然撞见一列棰击蛙——从掌心大的长老到拇指大的稚子,皆衔着檀木梆子肃然蹲踞。商贩执棒轻叩,蛙群便迸出高低错落的清响。归途将至,母亲却以宴席为由婉拒了我的央求。此后经年,那阵错失的蛙鸣竟成了心头朱砂痣。
就在记忆即将褪色时,一袭蓝衫劈开了故事的转折。
阿姊赴京参赛归来那日,机场玻璃幕墙外流转着七月的流火。她突然从行囊中捧出靛蓝锦盒:"喏,会唱歌的木头精怪。"掀开盒盖的刹那,那只通体鎏金的小蛙正鼓着腮帮睨我。"摊主说这是镇店之宝,能敲出宫商角徵羽……"阿姊的尾音散在引擎声里,我却听见了比蛙鸣更动人的弦音。
如今这方寸间的精灵,总在破晓时分将晨光嚼成碎金。每当木棒轻触它的脊背,那些未能同游名山的遗憾,都会化作一串清越的音符。